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表彰了三位获奖者对“制度如何形成及其对繁荣的影响”的研究，再次表明制度对于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性。那么，中国情境下如何通过量化的方式研究制度的影响呢？

2024年9月，由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张志学与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张三保等合作完成的《中国省份营商环境数据库2024》《中国城市营商环境数据库2024》提供的基础数据，为学者进一步研究制度的效应提供了可能。

两项成果由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管理创新交叉学科平台和武汉大学营商研究交叉学科平台等联合出品，预期将为国内外学者开展中国情境下的制度效应研究、尤其是宏微观结合研究提供数据支持，亦为各省份或城市对标对表优化营商环境指明方向。

1. 营商环境数据库介绍

两套数据库的数据实际年份均涵盖2017—2022年间的营商环境数据。其中，省份库覆盖中国内地31个省份，数据包含每个省份每年的总指数、4个一级指标、16个二级指标和29项三级指标。城市库则覆盖中国内地296个地级及以上城市，包含每个城市每年的总指数、4个一级指标、14个二级指标和23项三级指标。

两套数据库包含的四个一级指标“市场环境、政务环境、法治环境、人文环境”，均出自国家“十三五”规划纲要对营商环境建设的四个要求。以省份库为例，四个一级指标对应的16个二级指标分别为：“融资、创新、竞争公平、资源获取和市场中介”“政府关怀、政府效率、政府廉洁、政府透明”“司法公正、产权保护、社会治安、司法服务、司法公开”“对外开放、社会信用”。各二级指标权重的确定，主要依据其在《优化营商环境条例》中所反映的次数，并通过加总获得一级指标权重。29项三级指标的确定则基于既有研究结论和数据可获得性。

两套数据库及对应的指标说明，已在北京大学开放研究数据平台共享。下载链接如下：

1、省份库：https://doi.org/10.18170/DVN/OCW4VZ

2、城市库：https://doi.org/10.18170/DVN/9NJDWE

2. 数据分析结果与政策建议

为了定位各地营商环境发展水平，两位教授分别计算了各个省份和城市2017—2022年的营商环境均值，以平衡单年异常波动带来的潜在影响。并且，为了考察各地营商环境四个一级指标的均衡发展水平，还计算了它们的“子环境均衡度”。

省份数据显示，上海营商环境全国排名第一，浙江次之。在7个等级中，排名居于全国标杆和领先水平的省份还依次包括：北京、广东、山东、四川、江苏、重庆、湖北。其中，三成（10个）省份的“整体营商环境”与“子环境均衡度”存在严重倒挂（相差不少于10个位次）。并且，经济发展水平并不简单等同于营商环境水平，内地近四成（11个）省份的营商环境排名与人均GDP排名不匹配。

研究团队建议，营商环境得分较高但子环境均衡度落后的省份，应在保持整体优势的同时，着力补齐短板；营商环境得分较低但子环境均衡度排名领先的省份，应聚焦于加强优势子环境，提升整体得分；处于同一地理区域或发展战略区域的省份之间，应形成对标学习机制，实现以评促改、以评促优，推进高质量发展。

城市营商环境的数据表明，2017年至2022年间，各城市营商环境得分总体稳重向好：2017年为41.12，2019年为41.66，2020和2021年受疫情影响略有波动，2022年回升为42.08。其中，北京、广州、深圳和上海为内地营商环境标杆城市。排名前十的城市还依次包括：成都、济南、青岛、宁波、潍坊、杭州。

研究团队认为，不同城市等级的营商环境差异显著，呈现层次化特征：一线城市遥遥领先，新一线城市跟随其后，二线城市相对较低。同时，各省份内部，省会城市、副省级城市的营商环境水平普遍高于普通城市。尽管如此，经济发展水平并不简单等同于营商环境水平，大部分省份内城市营商环境排名与地理禀赋或者行政级别并不完全一致。

3. 数据库建设的意义

两套数据库分别对学术界和政策界具有突出的意义：

对于学术界而言，两套数据库均涵盖了总指数和市场、政务和法治等正式环境，以及人文等非正式环境，且各级指标均在年份和地域两个维度纵横可比。此外，每年量化评估结果动态更新，且免费公开、便于获取。即使某一年度的评估指标有更新，亦会同步溯及往年相应指标重新评估，确保每年公布的数据可比。因此，数据对于开展基于中国制度环境的研究尤其是宏微观连接的探索意义重大。

对于政策界而言，良好的营商环境，是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促进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科学合理的评价体系攸关营商环境的持续优化。两套数据库所包含的四个一级指标，均来自国家五年规划纲要原文，契合党的二十大、二十届三中全会关于建设“市场化、法治化和国际化一流营商环境”的要求。并且，二、三级指标的设计与权重，吸纳了国务院《优化营商环境条例》以及世界银行等国内外知名评价指标体系，满足了“国际可比、对标世行、中国特色”的评价原则。

此外，评估数据来源公开权威，一开始就真正实现了“无感监测”，减少了对企业正常生产经营活动的打扰。量化评估结果将有助于各地明确当地定位，对标对表持续优化营商环境，并充分发挥比较优势，按照主体功能定位，积极融入和服务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中国式现代化下注入新动能。

4. 数据库建设的历程

两份数据库的研发，始于张志学、张三保两位学者13年前的合作研究。早在2011年，他们就运用中国各地区市场化指数和世界银行的中国营商环境调查数据，考察了中国内地除西藏外的30个省份的宏观制度环境、CEO管理自主权对企业风险承担的影响，成果发表于《管理世界》杂志2012年第4期。

此后，两位合作者基于中国情境，开展了一系列宏微观结合研究。伴随研究的深入与拓展，他们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一套纵（年份）横（省份）可比、便于获取、持续更新的中国制度环境数据至关重要，而且最好能同时包含正式与非正式制度指标。彼时，构建这样一套指标体系、开展量化评估、并第一时间与学界同仁共享数据，成为他们十余年来的夙愿。

2018年，张三保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访问研究，主攻中外主流营商环境评价指标体系。次年，以此为基础，他们以“十三五”规划纲要所提营商环境建设的四个方面作为一级指标，构建出一套中国省份营商环境评价指标体系，并使用客观数据开展量化评估。评估结果发表于2020年《经济管理》杂志，在学术界和业界产生了很高的影响力。当年，还首次发布了《中国省份营商环境研究报告2020》。论文和报告公开发表或发布后，陆续收到一些省份关于指标体系、测量方法、数据效度等方面的反馈，以及学界同仁对于完整数据的请求。

为完善上述薄弱环节，鉴于“十四五”规划纲要未就营商环境增加新的建设目标，2021年，两位合作者组建联合课题组，继续以四种环境为一级指标，并依据《优化营商环境条例》，调整了法治环境和政务环境下属的二级指标及其权重，更新了主要三级指标的测量方法，并统一了各指标数据所反映的实际年份。结合评价指标体系和当时可获取的最新数据，评估了中国内地省份2017~2019年的逐年营商环境，并完成了《中国省份营商环境研究报告2021》。

2022年3月，以2021年评价指标体系为基础，依据指标数据的可获取性，调整了个别指标的数据来源，并重新评估了2017~2020年内地31省份营商环境。

在此基础上，2023年6~7月间，完成了2017~2021年营商环境量化评估工作，并第一时间公开发布了评估数据库。与此同时，2023年4~7月间，在武汉大学黄敏学教授的推动下，响应学界同仁强烈呼吁，基于省份营商环境量化评估工作积累的经验和数据可获得性，构建出中国城市营商环境指标体系，并量化评估了2019~2021年的中国城市营商环境，首次形成《中国城市营商环境数据库2023》。

2024年7~9月间，在原有指标体系基础上，结合数据可获得性、可持续性和时代特征，重新调整了省份库和城市库的部分三级指标，并更新了这些指标的历年数据，由此完成了2017~2022年省份和城市营商环境的量化评估工作。

该研究得到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72072137）及诸多学者的支持，包括INSEAD陈国立教授、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聂辉华教授、南京大学信息管理学院胡广伟教授，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袁东明研究员、马骏研究员，以及独立学者方华博士等等。

“期待我们的省份营商环境评估工作，能为各省份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具体实践提供助力，并为学界开展宏微观连接的研究提供数据支撑。” 张志学指出，“将省份层次的数据进一步拓展到城市层次，一是为中国的城市认识并优化营商环境、激发企业活力提供参考，二是为精准地从事营商环境对城市发展和企业经营的影响研究打下数据基础。”

“我们将继续坚持学术至上，分年度更新两套数据库，并坚守‘功成不必在我’的原则，第一时间分享最新数据成果。” 张三保表示，未来将持续合作更新营商环境评价指标体系，研发企业家精神、企业数字化转型等更多主题数据库，并为各地中国式现代化的政策实践提供支持。